北京哪个医院治白癜风比较好 https://m.39.net/baidianfeng/a_f8v0lmb.html《鹤见俊辅传》,[日]黑川创著,夏川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7月出版,页,88.00元年夏天,满载日本侨民的“格里普斯霍尔姆号”游船在太平洋上摇摇晃晃。游船客舱分为六个等级,级别最高的是包括驻美大使在内的日本帝国要员,而最底层则住了很多留学生。他们之所以会同船归国,是因为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美日成为敌国,但按照日内瓦公约,双方仍可以通过中立国家交换侨民。于是,“格里普斯霍尔姆号”经由南美洲,驶向了东非城市洛伦索马贵斯(葡萄牙殖民地)。在那里,也有从日本出发的美国侨民等着被交换。在最底层的那个船舱内,有一个戴着眼镜、身材瘦小、面有鼠相的年轻人鹤见俊辅。他刚刚拿到哈佛大学哲学系的本科学位,在船上迎来了二十岁生日。他姐姐鹤见和子也在船上。因为战乱,她不得不终止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课程回国。姐弟二人此时陷于未知的命运之中。
左:后藤新平;右:鹤见祐辅家庭照鹤见姐弟二人出生于一个官僚世家。弟弟俊辅出生的年(大正十一年),其外祖父后藤新平正担任拓殖大学校长(历任台湾总督府民政官、满铁总裁、递信大臣、内务大臣、外务大臣、东京市第七任市长,享有爵位正二位勋一等伯爵),其父亲鹤见祐辅正作为铁道省运输局总务科科长(历任众议会议员、内阁政务次官、厚生大臣,享有勋一等瑞宝章),在广东拜会刚刚建立政权的孙中山。“俊辅”的名字源自后藤新平任职满铁总裁期间的密友——朝鲜总督伊藤博文。据说伊藤的乳名是“俊辅”。对后藤而言,这个名字不仅寄托了对老友的哀思,也是对家族后代的希望。讽刺的是,俊辅长大以后,不仅没能像长辈所期待的那样,成为内阁总理大臣式的人物,反而站在政治家与官僚的对立面,成了一个以自由主义与民主主义而闻名遐迩的知识分子。
日文原著封面在新著《鹤见俊辅传》(以下引用仅标注页数)中,作者黑川创揭示了鹤见俊辅人生中奇妙的转变。事实上,作者与传主渊源颇深。早在越战期间,黑川的父亲和俊辅就是反战的“战友”。自那时起,黑川就已经知道了俊辅。后来,两人分别在著名的基督教教会大学同志社(DoshishaUniversity)求学和执教。黑川毕业后,开始为俊辅创刊的《思想的科学》担任评论与编辑工作。或许是感到眼前这个人日后肯定会在日本思想史上光芒四射,黑川很早就有为俊辅立传的想法。在这几十年的接触过程中,黑川一直有意识地搜集俊辅的素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书中看到俊辅十五岁的艳遇、床头柜上摆了什么照片、爱吃些什么之类生动细节。更难能可贵的是,尽管两人亲密无间,但黑川在书中始终与俊辅保持距离,几乎没有夸耀俊辅的任何功劳,只是如纪录片一般尽可能地还原细节。此书获得年以非虚构类作品闻名的大佛次郎奖,可谓实至名归。正如很多学者指出的一样,战后思想与“战争体验”是不可分割的(福間良明:『「戦争体験」の戦後史:世代教養イデオロギー』、中央公論新社、年)。鹤见俊辅在美国期间,大体上过着一种自由散漫的生活。在哈佛,他享受了当时最好的教育资源。他的老师是《西方哲学史》的作者伯特兰罗素、战后的驻日大使埃德温赖肖尔(EdwinO.Reischauer)以及夏目漱石的俄国学生、精通六门外语的谢尔盖叶理绥(SergeElisséeff)等。他的阅读内容也非常庞杂。虽然为生活所迫,他也需要去图书馆打杂赚钱,但总的来说,他在美国的学生生活还是无忧无虑的。
罗素、赖肖尔与叶理绥然而,这样的日子随着战争爆发而结束了。不用等到返回日本本土,在洛伦索-马贵斯登上日本的船时,鹤见俊辅就立刻感觉到了气氛的转变。侨民们被要求每天遥拜皇宫、合唱《君之代》、奉读天皇敕语等等。船到横滨港后,侨民们立刻被宪兵轮番审查。看到此情此景,鹤见俊辅不禁感叹道:“日本社会比美国的监狱还可怕。”事实上,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不久,他就被关进了美国监狱。那时他最担心的是如何完成优等毕业生论文。哈佛大学随即以学术自由为名,要求监狱方给予他写作条件。最后,他在“马桶上完成了论文”,在监狱中通过了答辩。回到日本以后,鹤见俊辅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接受征兵体检。虽然他患有肺结核,肺部留有明显的阴影,但仍然被定为“二等乙种”,合格,随即被编入海军,派往南洋。他接到的任务是监听同盟国的短波电台,将其中宣布的战果及受损、粮食情况、士兵的士气状态等材料,做成每日“报纸”,供战地司令官参考。这是因为,如果仅仅依靠日本大本营的信息源,就会偏向于相信不合理地夸张已方战果的消息,无法帮助制定基于现实的作战计划。除此以外,一些包括慰安妇在内的杂七杂八的事情也需要他去处理,比如,他曾接到“去买个避孕套”的命令。战争的荒诞,由此可见一斑。
鹤见俊辅在爪哇当海军翻译对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争,鹤见俊辅始终非常冷漠。他并没有同时代的竹内好听闻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那份“感动”。竹内们因为对侵华战争抱有负罪感,企图通过与美国开战解决自己的道德焦虑(子安宣邦,《何谓“现代的超克”》,董炳月译,生活读书知新三联书店,年,93-页)。但鹤见俊辅只是认为,“我自己心里是无政府主义者,所以这种帝国主义战争中我哪个国家都不支持”。听到自己的父亲赞美珍珠港偷袭是“神风吹起了”的时候,他简直难以置信——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日本有胜利的可能。他在战场笔记中写道:“此战结束之时,那个时候,我对美国的战争就开始了。他们的race-snobbishness,self-satisfiedness,materialismcapitalism,spiritualuniformitarianism,disregardofothercultures[种族自负、自我满足、物质主义和资本主义、精神同质化、无视其他文化]。”换言之,他并不关心这种身临其境的现实战争,他选择的战场是文化。就这个意义而言,他属于道尔(JohnW.Dower)所谓的“拥抱战败”之人(《拥抱战败: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日本》,胡博译,三联书店,年)。年初夏,鹤见俊辅因为胸壁结核恶化,在雅加达完成手术后,于年底送回日本疗养。就在他静养期间,日本的局势越来越危急。不久,他躺在热海的病床上迎来了战败。虽然他逃脱了日军的征兵,却未能逃脱美军的“征兵”。美军占领日本后,发现他是哈佛大学的毕业生,立刻要求他为美军从事翻译工作。虽不情愿,但是他也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了当时属于管制物品的纸张,办起了梦寐以求的杂志《思想的科学》。
年,鹤见俊辅在京都《思想的科学》编辑部最开始有七个人:鹤见俊輔、鹤见和子、武谷三男、武田清子、都留重人、丸山真男、渡边慧。武谷三男战时在理化学研究所从事原子弹研究,但被怀疑有反战思想,两度遭到逮捕。丸山真男在一高读书时,因前去听唯物论研究会举办的长谷川如是闲的演讲而被抓捕、羁押,从此一直受到特高警察监视,亲历过广岛核爆炸。除了物理学家渡边慧以外,鹤见姐弟两人是与武田清子、都留重人乘侨民交换船一起回国的。大家一起商量,很快将创刊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