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铃铃、嘀铃铃……,随身带的办公电话响起了。一听到这个电话响,我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要知道,一般情况,即使有院内公事,同事也会打我另一个常用电话。而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很明显是怕我听不到。因为这个手机是24小时不关机、不静音,必须畅通的一个电话。可见,一定有大事发生。
不敢怠慢,我迅速按下接通键。听电话那头的声音,是业务院长打来的。业务院长说,让我立刻到急诊科会诊,有一个重病人需要多学科会诊。
路上,我边跑边想:给我打电话,要么就是受伤了需要手术、要么就是需要增加抢救力量。从专业上,麻醉医生擅长的是围术期急诊急救。虽然知识面覆盖内外妇儿等多个学科,但一般不参与单一学科的慢性疾病救治。毕竟,专科还得专科治疗。
很快,我就跑到了急诊科。近些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长期不运动,体力已大不如前。在急诊科门口,我稍微喘了两口气,才推门进去。
推开门,一个病人躺在急诊科的转运平车上。很明显,大家还未来得及将他抬到急诊科抢救床上。
心里庆幸自己来得及时的同时,环顾四周、并极力搜寻着自己想了解的一些信息。
在重症、呼吸、胸外、骨科以及输血科等科室相继到达后,业务院长让大家尽快查看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尽快讨论救治方案。
据同事讲,这个病人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在早市上,他们几个人为大家表演各项绝活。可是,就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锤子砸下去之后,躺在地下的人再也没有醒过来。于是,旁边的人赶快打了。同事赶到的时候,人的瞳孔已经散打,没有任何反应。初步判断,已经发生了呼吸心跳停止。经过现场紧急心肺复苏后,病人恢复了呼吸心跳。之后,大医院。
这时,急诊科同事低声说道:虽然伤者的呼吸和循环相对稳定了,但有肋骨骨折、并且不排除有血气胸的可能。因此,希望各科专家拿出一个进一步救治方案。
按照以往的救治过程,这样的病人,直接送入重症监护室就可以了。然而急诊科同事顾虑的是,家属万一质疑肋骨骨折怎么办?虽然我们在现场是为了救人,但现在人心叵测啊。再说,哪个大夫也不是法律系毕业的,都不想惹上官司。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以事实为根据给家属一个合理的解释?
大家听明白之后,你一言我一句,各自发挥自己学科的优势,给出了一些意见。按照大家从专业角度分析:这个病人,应该是在胸外按压之前就出现了肋骨断裂。
为了保险起见,甚至现场还连线了一位武术学校的教练。据武术教练说,胸口碎大石需要躺在地下的人憋一口气、绷紧胸廓以及腹部肌肉。这样一来,才能把锤击的力量卸掉。另外一个关键是,需要打击的人快准狠。一击必中、打完就收。否则,锤头惯性的力量也是不小的。
但从现场观察,石头已经碎了,说明打击应该问题不大。因此,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伤者身上。
根据同事在现场的询问得知,这个伤者在锤击后就没有了意识。这说明,很有可能在表演的过程就发生了呼吸心跳停止。
到了这里,心内科医师立刻联想起伤者的心电图上的陈旧性心梗以及冠状动脉病变问题。很有可能的是,当胸口加上这么重的一块大石以后,伤者的心脏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本身就供血不足的心脏,突然发生了心跳停止。
有了这样的分析,一切都很好解释了:当伤者意识消失后,肌肉失去张力,肋骨因为失去了肌肉的支持保护而变得非常脆弱。虽然大石可以卸掉大部分的锤击力量,但仍有可能有余力将肋骨震碎。
据同事回忆说,按压的过程却是觉得胸壁很松软。但由于情况紧急,也没有时间过多的思考。过程中,也没有明显的骨折声音。
这时业务院长说话了:按照咱们的分析,和家属据实沟通,争取家属理解。如果家属不理解,大家也不要担心。在抢救生命的时候,肋骨骨折是胸外按压的常见并发症。大家并不存在主观故意,即使家属去告,也没有谁会去支持。后续的,正常进入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一旦确认患者情况稳定并具备手术条件,和胸外科、骨科及时沟通手术修复肋骨的计划。
听到领导发话了,大家似乎吃到了定心丸,各自回到岗位工作去了。
最后,再次提醒大家:胸口碎大石,动作很危险,千万不要尝试!